每日經濟新聞 2022-04-26 16:59:31
◎從數據對比來看,虛擬主播與真人主播的頭部差距甚大。國海證券近期的一份研報指出,虛擬主播中熱度較高的IP“我是不白吃”自2020年3月開始直播帶貨,2021年GMV(商品交易總額)過億元,成為虛擬主播領域的頭部明星。
◎在替消費者試用、代消費者品嘗、同消費者實時互動這樣強交互的電商直播領域中,虛擬電商主播與消費者之間的交互正成為最大的難題,這或許也是虛擬主播帶貨數據遲遲未出成績的原因。所以,李佳琦和洛天依誰是直播電商的未來?
每經記者 可楊 范芊芊 每經編輯 陳俊杰
全年無休、無薪工作24小時,這樣的電商主播會搶走李佳琦們的飯碗嗎?
不一定。
2020年,疫情推動線上購物,直播帶貨風起;2021年末資本又講起平行世界的故事,元宇宙登場,順道帶火了被稱為元宇宙“入場券”的技術——虛擬數字人。
在元宇宙到來之前,這些虛擬數字人已先一步在現實世界帶起了貨,成為真人主播的助手。人們翹首以盼,期待虛擬數字人在更多領域施展才能,卻發現兩年過去,其作為電商主播都還仍未成功“轉正”。究其原因,交互,是當前最大的難題。
而對直播電商而言,拷問依舊擺在眼前:虛擬電商主播,到底是降本增效的工具,還是品牌蹭上元宇宙的噱頭?
主播現場直播帶貨 圖片來源:VCG111299228436
虛擬人與電商直播的結合模式你見過嗎?電商直播間內,真人或卡通形象的虛擬人賣力地講解產品功能、特點,時不時還會跳舞、唱歌活躍氣氛。
直播帶貨被認為是虛擬人進入較早且具有較高接受度的領域。2020年上半年,受新冠疫情影響,電商平臺直播帶貨迎來熱潮,作為“玩花樣”的一種嘗試,虛擬主播直播帶貨也賺足了噱頭。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觀察發現,兩年時間過去,目前虛擬主播帶貨從個例試水逐漸趨于規模化的打造,市場上涌現出大量虛擬電商主播供應商,這些企業規模不一,或是背靠上市公司,或是細分領域內頭部企業,也有不少初創企業。
據艾媒咨詢CEO張毅介紹,從企業原業務背景來看,目前虛擬電商主播供應商主要包含三類:VR、AR等技術開發廠商、此前做移動應用開發的廠商、此前是做視頻的企業。
“目前我們看到的比較集中的是這三種背景。(這些轉型來的公司)原來的方向要么就是賽道越來越窄,競爭越來越激烈了,要么成本越來越高,或者是生意越來越難做了,所以它們迅速地轉向一些新的方向。”張毅說。
眾多廠商競逐風口,虛擬電商主播的技術門檻高嗎?對此,小冰公司首席運營官、人工智能創造力實驗室負責人徐元春認為,“從進入虛擬人場景來講的話,的確門檻沒有那么高。但真想做好,難度卻很高,易學難精”。
張毅則認為,相比過往的幾波浪潮,虛擬數字人所需的技術、美術、營銷等綜合能力較強,具備綜合能力可以做到獲客,但想要做大則需要資金。在張毅看來,今年(2022年)三季度前,通過技術、運營等能力或許可以贏得市場,但是到四季度以后,可能就要比拼資金的調動能力。
徐元春強調技術的能力,他指出,一個虛擬偶像的誕生,運營、包裝能力是重要的,但是從整個產業來講,底層邏輯肯定是技術,“因為沒有技術,整個虛擬人就不存在”。
用虛擬主播帶貨,到底是未來電商直播降本增效的新工具,還是元宇宙余波下的新噱頭?
從數據對比來看,虛擬主播與真人主播的頭部差距甚大。國海證券近期的一份研報指出,虛擬主播中熱度較高的IP“我是不白吃”自2020年3月開始直播帶貨,2021年GMV(商品交易總額)過億元,成為虛擬主播領域的頭部明星。
市場機構數據顯示,近三個月來,“我是不白吃”在某短視頻平臺直播累計銷售額達1088.99萬元,關聯直播37場。而與該短視頻平臺的頭部帶貨達人羅永浩對比,羅永浩近三個月的直播累計銷售額9.15億元,關聯直播128場。
以每場直播的平均銷售額來推算,“我是不白吃”的單場直播銷售額是羅永浩的4%左右,這不是個令人激動的數字。
虛擬主播帶貨最大的優勢就在于其極低的成本。有虛擬電商主播的供應商表示,真人主播無法做到連續24小時直播且帶貨一個小時費用很高,但虛擬人可以24小時直播,且成本更低。
在某短視頻平臺輸入關鍵詞“虛擬人 直播”進行搜索,已經有眾多虛擬人直播的教程,只需要花999元購買,“1臺電腦+攝像頭”,5分鐘能夠速成3D虛擬直播,“你自己不需要任何建模,你也不需要任何技術能力,你需要的就是用這個軟件去直播”。
成本大幅壓縮,24小時在線直播面向各個時間段的消費者,虛擬主播帶貨真是這樣一門降本增效的好生意嗎?
“目前來看,主要是噱頭居多。”上海財經大學電子商務所執行所長崔麗麗認為,虛擬人帶貨在2020年興起,其建設和運營成本相比較而言還需要一定資金支持,這考驗著企業如何平衡人力資源成本、潛在的人力主播風險和虛擬人主播的投入產出比。她還認為,從某種程度上講,真人主播的互動和親切感更能夠為受眾接受。當然,虛擬主播全天候的播出負荷還是真人無法比擬的。
“吃、美妝或者說一些強交互的商品上,虛擬主播實際上是一個偽需求。” 元境科技CEO王智武認為虛擬主播很難獨立支撐一個直播間,更大的價值是引流,“(虛擬人)帶來流量,至于說能不能轉化是靠旁邊的真人轉化或者靠別的方式來轉化,虛擬人很難完成轉化。”
不如簡單拆解成本,來探探虛擬直播帶貨的虛實。
從先期采購成本來看,目前市面上一些主播是模版化的低配版本,商家僅需向供應商購買主播定制軟件及后期的運維服務,便可實現虛擬主播“7*24”小時直播帶貨,以功能性為主。有供應商針對這類產品的報價僅為幾萬元。
而這類主播最大的弊病是較為機械、死板,互動性較弱,不過需求并不小,小型線上店鋪對其追捧尤甚。花臉數字CEO劉威對記者表示,如果每個店鋪都定制,成本太高、周期太長,部分店鋪綜合考慮,會選擇先解決從無到有的問題。
而高配版的虛擬人則多是個性化定制,供應商根據定制的難易程度進行不同檔次的報價。張毅介紹,據其了解,高配版虛擬電商主播報價在十幾萬元到百萬元以上不等。“均價估計都在20萬左右。”
由于目前的虛擬主播尚未具備自主交互能力,大部分直播間都會選擇以“真人+虛擬人”的組合模式進行直播。也就是說,品牌方在支付真人主播的成本之外,還需要再付出虛擬人的采購及運營成本。
易觀分析品牌零售行業高級分析師陳濤認為,這并不會成為品牌方太大的負擔,虛擬人大部分只是一次性投入,大部分的成本是在前期購買虛擬人服務上,而后期的維護成本相對而言是極低的。另一方面,現在虛擬人還不足以替代真人帶貨,真人主播必須要存在,所以成本是必不可免的。
交互,是現在虛擬主播存在的主要問題 圖片來源:攝圖網-500560614
虛擬人何時才能獨挑大梁成為電商直播的主角?恐怕還遠。
在替消費者試用、代消費者品嘗、同消費者實時互動這樣強交互的電商直播領域中,虛擬電商主播與消費者之間的交互正成為最大的難題,這或許也是虛擬主播帶貨數據遲遲未出成績的原因。
據頭豹研究院的研報,目前虛擬人在電商直播領域的應用尚不成熟,在日常流量的情景下,虛擬人在直播間應用后的前三天,銷售額能達到真人直播的150%-200%,但是3天后的銷售額則迅速回落并穩定在真人直播間的10%-30%。
市場焦急等待著虛擬主播的帶貨成績,但交互技術的突破卻還需要耐心。
王智武認為,虛擬主播帶貨尚未發展起來,首要原因是交互沒做好,“虛擬主播跟商品之間沒有交互,(虛擬人)再怎么好還是沒有交互,(只有)跟商品的交互好玩、玩法多了,才有可能會吸引關注。”
通過3D建模技術打造的虛擬人中,實現強交互的,大部分背后都由“中之人”實時驅動,而非真正實現了AI驅動。所謂“中之人”驅動,即通過動作捕捉驅動將真人的動作同步到虛擬人身上。
技術跟不上時,真人繼續頂上,這也增加著虛擬主播帶貨的成本。
在王智武看來,目前直播間內的虛擬主播是否能產生預期效果,人物形象的影響比重只占了10%不到,90%依靠“中之人”。
王智武還指出,現在中國優秀的“中之人”太少了,“每家公司都在高薪聘”。記者在某招聘網站上搜索“中之人”,多個位于北京、廣州等一線城市的公司標明相關職務月薪為萬元以上,甚至有公司標明的月薪最高為4萬。
王智武預估,至少4、5年內,虛擬主播很難真正實現“隨機應變”,但在某一垂直領域,例如美妝、食品,也許三年左右有望實現,“但話題僅限于聊這些。突然之間,比如說,我在聊化妝品,你給我來一句說拉薩天氣怎么樣,它(還是)不會了。”
“動作驅動”與“知識圖譜”的發展是虛擬人提升交互能力的關鍵,而這些都需要積累龐大的數據池,讓虛擬人進行深度學習。一方面是不斷豐富知識圖譜,這決定了虛擬主播有多少答案能夠應對多少消費者問題;另一方面則是行為動作,比如實時的動作、反應以及語音驅動影響的嘴型如何更自然。
在徐元春看來,隨著人工智能深度學習的進行,虛擬人學習并了解產品的知識、賣點后,也能清晰表述相關功能甚至超越真人主播。
而在這之后,能不能讓交互自然、能不能形象自然、真實,是更高的要求。“沒有任何一個品牌公司能把所有東西都做了。但肯定能服務一些特定的場景,做一些特定的銷售的顧客群。”徐元春說。
浙江義烏網紅帶貨小鎮北下朱,主播正在拍帶貨視頻 每經記者 舒冬妮 攝
虛擬主播走向高配與低配兩個方向,質量參差不齊,背后的成本差異究竟有多大還不透明,也讓報價走向混亂。
首先,要打造一款高質量的虛擬主播,其成本端的難題尚未解決。
頭豹研究院認為,打造一款高質量的虛擬主播,模型搭建成本及后期運營維護成本較高,這也是阻礙品牌方大規模引用的因素。
一方面囿于技術原因,虛擬人大部分使用的是3D建模技術,這種技術使用最多的是好萊塢電影。徐元春表示,這必然導致做一個虛擬人,想越逼真、越自然,成本也必然高。
徐元春算了一筆賬:花幾十萬做一個3D模型,還要再加上動作捕捉、面部捕捉、渲染、修正,這還不包括視頻里的其他元素,“可能做了段15秒的視頻,你會發現這15秒的視頻已經花了一百多萬,甚至兩百多萬,也不一定能達到你(想要)的效果。其實這件事情也非常合理,你看一個電影花多少錢,這是事實。”
技術領域的“水”深,使得報價存在不明朗的空間,這并不利于市場的建設。王智武坦言,“現在市場特別困難的是亂,亂在部分企業亂報價,這樣的行為正在攪亂行業。”行業內有企業充當掮客,利用客戶認知差,把制作虛擬人費用報得奇高,再轉頭找到他的團隊來具體制作,“他們報的百萬以上,實際上成本就是十幾萬。”而這樣的掮客在行業內并不少見。
但王智武也認為這不可避免,行業正處于發展初的動蕩期,標準化后會則會慢慢變好,而標準化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把虛擬人的制作工業化,為普通用戶提供虛擬人生產、驅動、交互平臺,人人都能參與,這將直接推動虛擬人的價格透明化。
劉威認為,行業發展“慌亂期”更需要行業的頭部企業牽頭制定標準,并形成標桿案例,推動逐步實現優勝劣汰。
要做到這些,終究要靠人才的培養來實現技術的不斷突破,這個行業到底缺什么人才?
徐元春覺得,目前行業中真正缺的是“制片人”或“產品經理”,對虛擬人的審美、細節進行把控,“就拿3D這件事情,你用了同樣的演員、同樣的攝像機,在同一個場景里拍了一個電影,甚至同樣的劇本,一樣的臺詞,他(不同導演)拍出的東西就是不一樣,因為他對攝像機的角度,對顏色的把握其實是不一樣”。
人才的稀缺正在推高人力成本。王智武坦言,超寫實數字人目前在國內是一個水分占90%以上的行業。他新成立的公司,最近正在招聘,他明顯感知到,元宇宙概念火熱之后,國內的美術人員和技術人員的薪酬正在被抬高,“現在我們招一個美術人員,比(原來)將近增長30%以上的薪酬,人家都未必來。”
亂報價、搶人才……虛擬主播在這樣的混亂中走入直播間。但低門檻進入后,虛擬主播沒能成功在直播電商行業分走一杯羹。如今,直播電商行業的“內卷”程度不必多說,真人主播間早已戰火紛飛。而虛擬帶貨主播,乃至整個虛擬數字人行業,還處于一個培育期,仍有行業亂象、技術難點留待攻克,萬千虛擬主播們正原地踏步,等待出路。
“李佳琦們”的飯碗真沒這么好搶,至少現在看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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