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0億美元！日本企業狂發短期債籌集現金，全球最大膽寬松貨幣試驗走向終結

每經記者 蔡鼎    每經編輯 高涵    

東京時間4月9日（周六），學術派經濟學家、有著“日本伯南克”之稱的植田和男正式接替任期屆滿的黑田東彥出任日本央行行長。

由于自黑田東彥10年前實施量化寬松以來，日本央行已經購買465萬億日元（約3.55萬億美元）的日本國債，因此黑田東彥的卸任，不僅標志著全球最大膽寬松貨幣實驗的終結，也可能暗示著日本貨幣政策正常化之路即將開啟。

事實證明，自日本政府宣布提名植田和男以來，市場就開始為日本央行退出超寬松政策做準備。不僅僅是海外企業，就連日本企業都開始未雨綢繆——日本企業正在以創紀錄的速度和數量拋售短期日本國債，并發行短期日元公司債券，以籌集日元現金。

日本企業瘋狂發短期債以籌集日元現金

據彭博社匯編的數據，在截至3月31日的財年中，5年期或更短時間到期的日元公司債券發行量達到了史無前例的7.4萬億日元（約560億美元）。與此同時，在此期間，5年以上到期的日本國債發行量降至5.4萬億日元，為2015財年以來最少。

日本企業競相發行短期債券也反映出市場的猜測，即在學術派新任行長植田和男的領導下，日本央行將結束長達10年的超寬松貨幣政策，此舉可能會對長期債券造成尤其沉重的打擊。

短期日元企業債發行量創歷史新高（圖片來源：彭博社）

由于黑田東彥任期接近尾聲，且學術派人選植田和男2月被意外提名為日本央行行長，較短時間到期的公司債券發行量在今年一季度躍升了179%。包括日本互聯網巨頭樂天集團（Rakuten Group Inc.）和汽車制造商日產（Nissan）在內的公司均在急于籌集日元資金。《日經新聞》也在4月9日早些時候援引I-N信息系統公司的數據報道稱，日元公司債券的銷量亦在一季度躍升。

另據路透社，在截至3月31日的財年里，日本央行購買了創紀錄的1萬億美元日本國債，以試圖抵御投資者對其超低利率政策的攻擊。日本央行4月3日（周一）公布的一份文件顯示，上一財年，日本央行對日本國債的直接購買量升至136萬億日元（約1.02萬億美元）的歷史高位，幾乎是截至2022年3月31日財年的兩倍。

三菱UFJ摩根士丹利證券固收策略師Keisuke Tsuruta直言，“在全球央行都在收緊貨幣政策的情況下，日本央行上個財年購債的數量非同尋常。”

日本央行大規模的購債行為人為地壓低了部分收益率曲線，扭曲了日本購債市場，并且隨著日本央行持有的基準債券數量激增，導致債市流動性不足。

巴克萊日本經濟研究主管Tetsufumi Yamakawa在發給《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的置評郵件中指出，“隨著去年12月日本央行超預期調整YCC政策，以及領導層的更迭，市場一直在消化日本央行政策正常化的影響。現在，隨著美國和歐洲的信貸擔憂推動海外加息預期的回落，關于日本央行貨幣政策正常化的預期已經降溫。我們也調整了對日本央行的政策預期，現在我們預計YYC的下一步調整將從此前預期的4月份推遲到6月份，但前提是美聯儲和歐洲央行采取的各種措施在此期間穩定了市場。”

由于美國和歐洲的信貸擔憂，市場對政策調整的預期已降溫（圖片來源：巴克萊）

“事實上，就日本國債市場流動性、收益率曲線扭曲和套利功能而言，情況已經惡化。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我們認為日本央行盡快修訂YCC，并建立一個更靈活、更可持續的貨幣寬松框架來將其取而代之仍然是當務之急。我們認為，最好的假設是，日本央行將以實現通脹目標為目的，獨立于以穩定金融體系為目的的宏觀審慎政策來管理貨幣政策。”Tetsufumi Yamakawa補充道。

植田和男的任務：控通脹、退出超寬松貨幣政策

為何一個看似平常的央行行長更換，會在債市上引起如此大的波瀾？

公開資料顯示，植田和男是戰后日本的首位學術派央行行長。植田和男在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獲得經濟學博士學位，并在1998年~2005年期間擔任日本央行決策委員會成員，在此期間該行采取零利率政策并開始量化寬松。

在被提名擔任日本央行行長前，植田和男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學術圈中度過。他曾擔任東京大學經濟學教授，師從美聯儲副主席費希爾，與伯南克、德拉吉同門。

他還是麻省理工學派的一員，該學派尊崇凱恩斯主義，強調市場缺陷，主張在經濟衰退時采取積極的貨幣和財政政策。在美國前財政部長薩默斯眼里，植田和男可以被看作“日本的伯南克”。

日本日報報道截圖

植田和男的上任也正值日本央行面臨關鍵時刻——前行長黑田東彥為確保薪資增長和通脹穩定而實施的長期貨幣寬松已經暴露了其政策的負面影響。

植田和男的任務是通過貨幣政策保持實現2%通脹目標的勢頭，并制定最終退出（超寬松貨幣政策）的道路。日本的通脹已經超過了目標水平，但日本央行認為這只是一個暫時的變動，且是由能源和食品價格的飆升引發的。

此外，植田和男還面臨著越來越大的壓力，要求其全面改革計劃，以保持相對較低的接待成本，這也是已經卸任的黑田東彥留下的“遺產”。

東京時間本周六（4月8日），黑田東彥作為日本央行行長最后一次公開發言，并正式辭去行長職位。在講話中，黑田東彥為其激進的貨幣寬松政策做了辯護，稱其幫助擺脫了日本的通縮，不過他同時承認，日本央行的通脹目標并沒有像他希望的那樣以穩定的方式實現。

在日本國會的聽證會上，植田和男強調了保留貨幣寬松政策的必要性，同時為改變日本央行在收益率曲線控制（YCC）計劃上的政策敞開了大門，YCC被外界指責為導致債市低迷的罪魁禍首。

日本共同社報道中稱，日本首相岸田文雄選擇植田和男接替黑田東彥是因為前者在貨幣政策領域擁有淵博的知識和經驗，金融市場認為，植田和男的上任預示著黑田東彥時代的貨幣寬松政策將逐漸向相反方向發展，而黑田東彥時代的超寬松貨幣政策是前首相安倍晉三經濟提振計劃的代名詞。

中金外匯團隊在梳理“植田語錄”后發現，在貨幣政策取向上，植田和男認為，負利率在日本沒有進一步深挖的余地。具體到YCC政策，該政策大概率或是一次性完全退出，而非漸進式的逐步退出。同時，他認為經濟政策的重心不應該是貨幣政策，而是財政政策。

岸田文雄和植田和男預計將于東京時間周一（4月10日）舉行會談，批評人士呼吁其對2013年日本政府和央行的一份聯合聲明進行重新評估，該聲明是放松貨幣政策以實現通脹目標的基礎。

封面圖片來源：視覺中國